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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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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桑巴的眼睛帶著森冷的殺意。

是的,若想折磨一個人,必須在他意識清醒的時候,不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,定要讓他痛得徹底,痛得明白。

一陣風吹過,圓桌上燭臺的火苗順勢搖曳幾下,地上三人的影子也跟著扭曲晃動起來。

在他們身後,那張落單的太師椅上,赫然出現一個男子,十七、八歲的樣子。那人抱著手臂正襟危坐,視線牢牢鎖定代寶劍這邊。男子臉頰瘦削、身子單薄,看著有些營養不良,不過好在眼神清亮,給人整體感覺算是康健。

只是,屋裏所有的人以及物品,都在燭火的照耀下出現了參差不齊的影子,而他,卻沒有影子。

黑倫聽了桑巴的話,點了點頭 。

從懷裏掏出一個平整小布袋,然後是一個繡著白牡丹花的藍色錢袋子,統統放在圓桌上。

打開平整的小布袋,只見這袋裏擺滿大大小小的工具,像極了仵作驗屍的工具包。這是為了方便他們行事,特地作掩護用的。

若是遇到敵人,就用這些器具百般折磨;若是碰上不相幹的人查問,便謊稱是仵作行走江湖就好。

黑倫抽出那根無名指般長度的細鋼針。

“這一針下去,解酒湯都能省下不少!”

他捏著針放在眼前端倪。

當然,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溫柔對待這個醉鬼。

見到黑倫手裏明晃晃的鋼針,軟塌太師椅上的男子再也坐不住了。擰著眉頭幾步走到黑倫身邊,朝著代寶劍的耳朵孔扯著嗓門:“代—寶—劍—……你趕緊給我醒過來。”

聲音巨大,大到幾乎穿破耳膜。

可是!

代寶劍好像聾了似的,一點反應都不給。

就連一旁的黑倫和桑巴,也是面不改色。桑巴只是死死的盯著椅子上的人,完全無視身邊胡亂吼叫的人,黑倫則認真的瞅著手上的針。

“別看了,快點紮!”

桑巴催促著。再看能看出朵花?

黑倫應了聲“誒”,麻溜的擼起袖子,緊接著彎下腰抓起代寶劍的右手中指。

一旁站著的無影男子見此情形,不由的瞇起眼,表示非常不忍直視。

黑倫將鋼針一點點插入代寶劍的中指指甲蓋裏。

鋼針剛碰到肉時,代寶劍依舊流著哈喇子做美夢,但當針尖插進肉裏五分之一寸時。

“嗷——”

驚聲尖叫驟然響爆全屋!

像極了被踩了尾巴的雞,開嗓之後就停不下來那種。

代寶劍感受到劇痛,整個人的繃直驚坐,但受到綁繩的限制,想蹦起身時瞬間被拉回椅子上。

黑倫見狀,上手就是一記左勾拳,重重掄在代寶劍的臉上。然後他向後退兩步,連針都沒來來得及拔。

桑巴從容淡定的捂住雙耳。

只有那沒影子的男子靜靜立在原地。

代寶劍清楚感受到,那陣指尖傳來的痛楚,此刻還在隱隱襲來,但不像剛才那麽強烈,臉上挨揍之後火辣辣的感覺,也讓他清醒不少。

以往喝醉酒,不是這裏磕了就是那裏碰了,酒醒後周身疼痛亦是常態。

他使勁兒閉了閉眼,再睜開,首先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。

代寶劍毫不掩飾面上的失望,看著無影男子:“我正在酒池沐浴,你說你這麽快把我弄回來作甚。”

其實代寶劍也知道自己這麽說就是無理取鬧。對方哪裏能弄醒他,無非就是好夢乍醒,有些意猶未盡的發發牢騷罷了。

無影男子彎著嘴角,臉上掛著一個尷尬的微笑,往旁邊指了指。

代寶劍先是皺眉疑惑地“嗯”了一聲。見無影男子表情不變,就順著手指方向看去,只見兩個陌生的面孔,一個胖子和一個黑矮子,詭異的立在他眼前,而且他們正猶疑的盯著他。

桑巴和黑倫兩人,在看見代寶劍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時,深切的懷疑這人酒還沒醒。

代寶劍和他兩人對視的瞬間,立馬倒吸一口涼氣。這是唱的哪出?他冒冷汗的同時,感覺到周身不自在,低頭看去,才知道自己是被人綁架了,還有那無名指上寒氣森森的鋼針,讓他慎得慌。

代寶劍眨巴著眼睛,一臉無辜可親的表情看著桑巴和黑倫,從齒縫裏囫圇質問無影男子:“你怎麽不早叫醒我?”

這叫聲東擊西——

桑巴和黑倫臉上的問好變得更大。

敢情是給兒這抱怨針紮晚了?

無影男子聳聳肩,更加無辜的表情:“我咋沒叫?打從酒館門前我就玩命兒的叫,你聽不見我能有什麽辦法?”

代寶劍在心裏給自己翻了個白眼,一個鬼魂,閉眼都看不見的鬼魂,還指望著他叫醉酒以後的你起床?

白日做夢——

“我瞅著他這酒勁兒還沒下去,你再給他來兩針。”

桑巴上下打量著代寶劍。

一聽到還要挨紮,代寶劍連連自證:“別別別,沒這個必要。我可以保證,我現在完全是清醒的,不信的話把繩子給我解了,走直線讓你們看看。”

說著,餘光可憐兮兮的瞥一眼那指尖的針。

千萬別紮,十指連心,痛不欲生啊。

黑倫看傻子的眼神瞄了代寶劍一眼。

這酒鬼是真傻還是裝傻?松綁?美得你——

側過臉小聲在桑巴耳邊低語。

“你說這家夥到底醒了沒?”黑倫低聲問。

若說他醒了,為何還對著空氣說話。

若是沒醒,看著神態卻不似酒醉之人。

桑巴沈默一會子。

“好!暫且信你。我問你,二號現在人在哪裏?”

桑巴冷著聲音。

二號?

代寶劍一時間有些驚訝。原來不是自己酒醉誤事得罪人,才遭此一劫。眼前的兩個人抓他,根本就是有備而來的。

“啥……二…號?”

代寶劍瞪著無辜的大眼睛。

“別裝蒜,有人看見你們一起。離開隆鍛號之後,他人去了哪裏?”

桑巴咄咄逼人的語調。

“哦——二號!那個小屁孩,我想想。”代寶劍轉著眼珠子思考,半響後:“我不知道。”

是的,他真不知道。

當時在隆鍛號門口,他一心要銀子,滿心買酒喝,哪裏顧得上二號的去處。

什麽!

不知道。

桑巴氣急敗壞,擡腿拔出鞋子的匕首,用力捏住代寶劍的下巴,弄得他五官都有些兒變形:“我警告你!最好老老實實的說出來,否則。我先割你的舌頭,讓你以後嘗不出酒的味道;接著,我再割了你的鼻子,讓你不知氣味是何物;然後,是耳朵……”

桑巴邊說著,匕首刀刃依次在這些這些地方劃過。

嚇得代寶劍打了一個尿禁。

無影男子在他身後焦急的勸導:“你要冷靜。智取懂嗎?智取!”

代寶劍心說:我冷靜個屁。刀在誰脖子上呢?!!!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還差不多。

“女俠別沖動。我說,我說還不行麽!離開之後他游蕩到了哪我確實不知。但他總要回去睡覺不是,我想二號應該在咱們以前住的寺裏——”

畢竟消失幾十年,能回的地方也只有小時候的寺裏吧。

再說,二號那家夥闖的禍,該他二號自己解決。

“什麽寺?地址在哪?”

黑倫問。

大寶劍一口氣把出京之後如何走,往東幾裏再往南幾裏,給詳詳細細的說出來。

無影男子在身後鄙視他一眼,吐槽:“沒義氣!!!”

代寶劍不屑的翻白眼,心說:成大事者不拘小節。

這兩貨若不是趁人之危,指不定還抓不到他呢。那他倆去找無心和二號,不是自動送上門找死麽。

我這使的反間計,鹿死誰手的尚未可知。他心裏打著小九九,面上卻是一副貪生怕死的樣子。

糟糕——

代寶劍忽然意識到,自己腦子越發清醒,竟然還能耍計謀?

壞了壞了。

他心下發怵,墊著腳盡可能蜷曲身子,眼神躲閃的打量起屋子來。

昏暗發臭的屋子,詭異的氣氛,晃動的燭火,一切都是陰森森的......

無影男子見狀,湊近代寶劍後腦勺說:“別害怕鼓起勇氣來,這是你證明自己的時候。機會難能得定要抓住才是。”

“閉嘴七仔。”

代寶劍害怕極了,脫口而出的蹦了句話。

原來,他身邊這個鬼魂,就是十年前已經死去的七號。

桑巴和倫巴二人是看不見鬼魂的,所以屋子裏只有代寶劍一個人能看到七仔。

話音剛落,代寶劍身後響起節奏分明的碎碎念。

“你個殺千刀的完犢子貨,你不是人,牲口不如;你個殺千刀的完犢子貨,喪盡天良,無惡不作;你個殺千刀的完犢子貨……”

是一個老太太的怨罵聲,鄉音有點濃,聽著像是河南一帶的人。

代寶劍頭皮發麻,兩眼頓時失神。

他知道他正在經歷什麽。

那老太太身軀佝僂、滿頭銀發,走起路來步履蹣跚、顫顫巍巍。

聲音越發的靠近。當人來到代寶劍身側時,他明顯感覺到那人有意停下步子。

老太太機械的緩緩側頭看向他。

本意上他很想裝死,不理睬躲躲就好。可是對方一副正在等回應的樣子,代寶劍只好怯怯的斜眼望去,不敢正視。

那是一張布滿褶皺的臉,白得幾乎透明,眼睛處兩個黑黝黝的空洞,眼球早已不知去向,眼眶周圍布滿血淋淋的痕跡,左邊腦袋的上半部分也消失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跳動的帶血腦花。

就這一眼。

代寶劍瞳孔放大到極致,倒吸一口氣,差點沒背過去,身體有節奏的抽搐。

已經嚇到魂不附體的他,此時在旁觀者眼裏像極了癲癇發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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